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和张爱玲的《金锁记》都同样着眼于揭露和批判为金钱所异化的丑恶人性,以黄金枷锁重缚下的欧也妮和曹七巧之形象为切入点,从情欲的沦陷与决绝、金钱的重缚和异化以及人性的吞噬和反思这三个方面入手,比较中西方女性在相似文化语境下的命运悲剧异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更加清晰有力的透视人性和社会的滞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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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的魔力有如美杜莎之头颅,会发出骇人的光芒,且带有诅咒,让看见她面影的人变成石像。在黄金枷锁的重缚下,欧也妮·葛朗台心如死灰,再也浮不起半分尘埃,曹七巧则由着她的“金钱欲”,性格越发乖戾扭曲,欧也妮·葛朗台和曹七巧作为被金钱所荼毒的典型女性形象,其命运内里深掩着不可言喻的痛楚,本文拟在人物形象的比较过程中,通过分析两人悲剧命运的异同之处,由表入里地探究其悲剧根源。正如韦勒克所言,只有我们明确所研究的小说家的艺术手法,并且能具体地说明作品中的生活画面与其所反映的社会现实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研究才有意义。”
一、情欲的沦陷与决绝
施企巴乔夫曾言:“爱情是一本永恒的书,有人只是信手拈来浏览过几个片段,有的人却是流连忘返,为它洒下热泪斑斑。”爱情,这个美丽的字眼,曾为多少人向往,又曾多少次成为人们的勇气所在。《欧也妮·葛朗台》中的欧也妮整日在家做工,即使到了23岁也仍保持纯洁善良,在收到鲜花被克吕旭礼节性的亲吻双颊时,她羞臊不堪;在收到阿道尔夫赠送的赝品针线盒时,她止不住混身哆嗦的快乐,最终,欧也妮在遇见堂弟夏尔,这场爱恋比常人来的更加汹涌。为了夏尔,欧也妮奋不顾身,她倾囊相助,乃至在与父亲的争执中,以死相争来守护梳妆匣。在長久的别离中,欧也妮凭着爱情的力量从一个百依百顺、没有独立意志的姑娘变成一个敢于自作主张、敢于违抗父命的勇敢者,但夏尔却在金钱的美杜莎魔力下,变成了悭吝,唯利是图的小人,欧也妮再不是他的爱人,而是借给他六千法郎的债主。欧也妮义无反顾投入爱情,却未曾料到这爱情只是昙花一现。《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亦如欧也妮一般为情所困,只不过更为惨痛。七巧嫁入姜公馆,成为骨痨二爷的姨奶奶,既是因为哥哥的强逼也是因为注定要与季泽相爱。姜季泽是个平日里捧戏子、抽鸦片、玩女人的纨绔子弟,他对七巧的追求有所动心但也有所抵触,道貌岸然的以人伦礼数为由选择无视。七巧的第一次情欲挣扎因此惨败,有如“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在分家数月后,面对突然上门向自己表达爱意的季泽时,七巧也有些动心了,情思也仿佛回到了懵懂单纯的少女时期,但猛然想到季泽是贪图自己卖掉一生换来的几个钱时,七巧不由得暴怒起来,毅然将自己曾经心爱的人赶出了家门,这时,七巧的第二次也是最后的情欲挣扎因金钱作祟而消失殆尽。作为深陷情欲囹圄的两位女性,欧也妮不曾畏缩,甘于付出和等待,始终怀揣着一腔孤勇,较之曹七巧的怀疑和猜忌,欧也妮的爱更加赤诚和洒脱。
二、金钱的重缚和异化
《欧也妮·葛朗台》是以19世纪前半期的法国为故事背景,这一时期资产阶级的价值理念蔓延极快,金钱至上的观念取代了以宗法制温情为核心的人际关系,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描述的,资产阶级撕开了蒙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的面纱,并以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取而代之。欧也妮,作为“守财奴的独生女”,在人际关系中一直处于是被物化,被符号化的境地。在父亲的眼里欧也妮只是一个守财的工具,在追求者克罗旭、格拉桑们眼中她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通过婚姻猎取千百万法郎金钱的符号,最为重要的是,在心爱之人查理的眼里欧也妮也仅仅是一个六千法郎的债权人,金钱的美杜莎魔力,不仅将金钱狂热分子的丑恶嘴脸凸显的淋漓尽致,也使得不谙其道的欧也妮无法逃脱金钱的规训与惩罚,其青春生命被万恶的金钱魔力一步步消减和改写,最后连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自由意志和尊严也丧失了,成为标签一般的存在。《金锁记》中的曹七巧颇有点姿色,是一个健康泼辣的普通女孩,个性要强但也有少女的娇羞和懵懂,“挑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组家生子过安稳的日子。”便是七巧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简单憧憬,但天不随人愿,传统女子的命运由不得自己支配,原本不爱财的她,被视财如命的哥哥曹大年强逼嫁入姜公馆,成为了骨痨二爷的姨奶奶,表面看来风光的二少奶奶,实际只是侍奉骨痨病人的高级丫头。在这场黄金交易下的畸形婚姻中,曹七巧无法像正常女性一样妻以夫荣,卑微的出身更使她无法在姜家占有一席之地,连丫鬟也看不起她。出身的卑微、婆家的歧视、残废无能的丈夫、明嫁实卖的婚姻、欲爱而不得的情欲压抑等等,这种病态的密不透风的高压生活直接刺激了曹七巧内心的金钱欲望。冷漠的周遭环境使曹七巧深深体会到金钱的重要性,金钱的实体存在对于她而言远胜于人与人之间无法把握的感情,无论是男女之情还是亲情。曹七巧比别人更加迫切的需要物质保障,以至于她告诫自己的女儿:“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发展至此,曹七巧也最终泯灭了自己对于情爱的欲求,完完全全钻进了黄金的枷锁中,并一步步泯灭了良知。可以说,欧也妮是被迫带上了黄金的枷锁,也正是因这与生俱来的枷锁失掉了自己应有的一切,化身为标签。而曹七巧则相反,她是在重拾自尊的过程中自动带上了黄金的枷锁,又在黄金枷锁下沦丧了自我,变成守财奴。
三、人性吞噬的反抗和反思
对于欧也妮而言,财富不是一种安慰,也不是一种权势,更像是一场无休止的灾难。当爱情世界已然毁灭之时,宗教成为欧也妮生活的唯一的寄托,她相信将来还有一个美好世界在等待着她,在爱情溃败之后,欧也妮选择用阪依上帝和施舍金银财产的善行来冲淡内心的痛苦,将宗教事业作为自己最后的精神寄托和归宿,化身巴尔扎克笔下十四个“无可疵议的人物”之一。对此巴尔扎克毫不吝啬的赞美欧也妮:“如今上帝把多数的黄金丢给了那些被黄金捆缚的女子,而她们却压根不把黄金放在心上,一心向往天国,虔诚慈爱,留有一些圣洁的思想,不断地暗中帮助受难的人们。”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则不然,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劈伤了他人也劈伤了自己。在姜公馆深宅大院里饱受欺凌和侮辱的曹七巧,在对金钱的狂热追求下化作变态鬼,变得极其自私、乖戾和刻毒。她带有报复性的破坏儿子姜长白的婚姻,一边任凭儿子赌钱、捧戏子、抽大烟,一边绞尽脑汁折磨儿媳芝寿和小妾娟姑娘;对于女儿长白也是如此,用封建卫道士的嘴脸逼迫女儿放弃来之不易的幸福,奸诈的用谎言毁坏了长白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七巧得到的这个最终的“胜利”也就意味着其道德和人性的消失殆尽。在金钱的驱使下,曹七巧不知不觉的成为了父权社会的帮凶,半是受害者,也半是同谋,她的反抗太过激烈,也就带有一种鱼死网破性质地强烈的悲剧感和震撼力。
欧也妮和曹七巧作为黄金枷锁重缚下的女子,拥有同样惨痛的感情挫伤,也同样为金钱所异化并随之觉醒反抗,但她们的人生是如此不同。米兰·昆德拉认为小说不是作家的忏悔,而是在世界变成的陷阱中对人类生活的勘探。无论是作为悲剧人物的欧也妮还是曹七巧,在她们身上作者都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其目的就是想借此揭露和讽刺深掩在社会表层下的阴暗,引发读者的关注和疗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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